回到沙布尔街区的公寓,安东轻轻地来到盥洗室,拧开冰冷的水龙头,就着冷水将金币上的油腻和脏污冲洗干净,然后将它悄悄放进苏珊陈旧的碎布钱袋里。
安东记得,三年前,苏珊用自己的旧裙子做了这只钱袋。
根据高庭国的福利法令,虽然苏珊不用支付学费,但必要的材料费仍需及时缴纳。
这对于这个脆弱的家庭而言同样是一笔沉重的负担,如今抚恤金大幅减少,安东失去助教这份微薄的工作之后,尽快找到可替代的经济来源将是这个家庭的重中之重。
除去必要的材料费用1普尔4亚尔,剩下的钱正好可以留作零花钱和二人的生活费。
毕竟苏珊已经快17岁,这可是姑娘们最爱美的年纪,身上留些钱总是好事。安东不想自己的妹妹连一只简单的**都买不起,更不想她在花季仍然过着凄苦的生活。
弄完这一切后,安东直感到腰酸背痛,他裹紧被子,换了个姿势,躺在床上。
对于今天所发生的事,总让他心绪不宁:
今天经历的事情更像是一个缥缈的梦,实在太不可思议。
难道书中所讲述的传说都是真的?
难道锡恩王国真的有巫族?
难道真的有人能长出翅膀?
难道这世上真有能改变命运的翅膀?
虽然这难以相信,但那只翅膀确实如此的真实,它那白色的羽毛、细腻的质感和炽烈的温度让安东印象深刻。
最可怕的假设是: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,那么安东生活的世界就是假的。
伴着这些沉重的思虑,安东在全身疲惫,不知不觉地沉入梦中。
他梦见自己的身体被割开一条长长的口子,血液如同瀑布一般喷涌而出,但奇怪的是,他并没有因失血过多而死亡。时间一天天过去,不知多少年后,他的鲜血几乎染红整个大地,就连河流和海洋也变成红色。
“别!别!”
一声惊呼传来,安东从噩梦中猛然惊醒。
看看时间,已是第二天早上十点。
阳光穿过窗户的玻璃,投射在地板上,在安东的床前映照出明亮而斑驳的光影图案。
看看房间,依旧空空如也,正如他来到这个世界那时一样。妹妹已去上学,但临走前她仍然尽可能为哥哥准备了丰盛的饭菜。
“可恶!太吓人了!”
在地球的时候,安东是个心宽体胖的胖子,个子和心胸恰巧成了正比。
再加上性格积极阳光,成天浑身都是使不完的正能量,他是那种从来不会做噩梦的人。
此时安东直感到浑身酸痛,手臂和肩膀同样有灼烧的痕迹,指甲隐隐残留着烧焦的印记。幸运的是,他最终没像那些工人那样莫名其妙地死去。
“真是惊险。”
他不但渡过了难关,还赚了3普尔金币。
……
咚、咚、咚…
一阵沉重而急迫的敲门声忽然传来,紧接着传来一阵皮靴踩踏地面的沉闷的哒哒声。
一个身穿黑色制服,身材高大的警官站在安东门前,他皮肤白皙,一头棕色的卷发搭在额钱,眼神中透着冷静。他的直筒长裤熨烫整齐,就连一丝皱纹都没有,警官制服剪裁得棱角鲜明,皮鞋锃亮得如同镜子。
“打扰了,我是雷蒙德警官,请你开门。”
仔细看去,雷蒙德一副十九世纪的绅士派头,除了过于严苛而考究的着装之外,对于语调、身形、口气等细节同样无可挑剔。
“我是安东,请问有什么事?”
对于警察,安东向来是陌生的,这些年来自己从未犯罪,也从未与任何警察打过交道。
但这身制服让安东想起自己的父亲,他一生为国尽忠,但死后却饱受诋毁。
面对雷蒙德的突然到访,一时间安东显得不知所措,他翻遍原主所有的记忆,硬是记不起自己究竟干过什么犯罪的事情来。
“是昨天晚上的事,”雷蒙德开门见山,丝毫不拖泥带水,他那老鹰般的眼睛盯住安东,“昨天晚上我们接到报案,安其罗港口发生一起小规模火灾,但当我们到达的时候,海面上仅剩那些已经烧焦的血肉。经过检测,发现这些是人类的器官和皮肤。”
“是吗?真是不幸。”
安东强行压制心中的惊讶,佯装没事,不无惊诧地回答道。
他不断微笑,试图用殷勤的态度躲避雷蒙德的侦查。这时候安东简直紧张到极点,他不敢相信事情就这样轻易泄露,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,警察就这样如此轻易地找到了当事人安东。
“想想那些可怜人吧,他们只是出海谋生的水手。我们打捞起他们生前的信物,比如戒指和假牙,他们的身份很快就能确定。”
雷蒙德是个谈判高手,他擅长暗示,对手主动投降才是一个警官莫大的荣耀。
但安东显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,虽然他还年轻,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身上有着超越他实际年龄的成熟与通透。
“但您此行的目的是什么?”
紧接着,雷蒙德撅起嘴角,仿佛洞穿一切,他不无调皮地坦白道:
“好吧,其实是你的房东唐尼举报你的。”
“他说他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你昨晚9点-11点之间匆忙外出,且回来时一身疲惫,一身褴褛。”
”而你外出的方向正是安其罗港口,这是他亲眼所见。”
唐尼!这该死的吝啬鬼!安东在心里咒骂道。
自从收购沙布尔街区老公寓的房东以来,他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则是不断督促租客们节俭行事。与此同时他总能找到借口涨价,使租客们的实际负担保持每年5%的增长。
最可恶的是,这个糟糕至极的老头还充当警察局的情报者,在搜刮租客的同时还要挣警察局情报报酬。
只要有机会,他总出卖各种警察悬赏的线索,为此,唐尼可算是发了财。
“安东先生,你曾是圣法兰公学文法系的助教,对于王国的法律应该再熟悉不过。”
“刻意隐瞒重大案情,将遭流放之罪,这是高庭王国的法令。”
忽然间他走到窗前,拎起安东还来不及换洗的衣服。
白色明媚的眼光下,深色的外套还残留着一个个烧焦的洞,那股烧焦的味道跟安其罗港口的味道又似曾相似。
雷蒙德转过身,对着已经发僵的安东,沉沉地说道:
“看来你麻烦大了。”
直到此时,安东才意识到夏佐所说的小事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。
“雷蒙德警官,”安东低沉道:“我只是个对这件事知之甚少的普通人,有时候难免会犯错误,希望我能为您做些什么来弥补自己的错误。”
雷蒙德点燃一根香烟,在云雾中缓慢说道:“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,不要撒谎。”
安东不敢再隐瞒,将昨夜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。但他仍对夏佐和三个普尔的事情进行比较模糊的描述,他采用另一种模糊的说辞,称之为“钱宁的人”和“干活的工钱。”
听完安东的讲述后,雷蒙德叹了口气,不无遗憾地说道:
“命运之翼是非常危险的东西,它邪恶得令人惧怕。它不但可以直接伤害人类,它甚至可以腐蚀人类的精神,令人逐步堕落。”
“这些锡恩巫族的东西向来让人不安,就如同他们本身一样。诡异、邪恶、危险、善于变化…”
“该死的钱宁,竟敢偷运禁物!”
雷蒙德熄灭烟头,语气中充满决绝的意味。
“但您是怎么知道的?文献上完全没有先关记载。”
面对安东的提问,雷蒙德先是神秘一笑,自信而神秘地解释道:
“因为我曾是锡恩人,虽然那时很久之前的事,但这些巫族仍让我感到由衷地惧怕!”
难怪雷蒙德有着锡恩人的面部特征,棕色的卷发和听起来有些不太自然的语气。
忽然间,雷蒙德抓住安东的手高高举起,仔细端详被烧伤的印记,若有所思地说道:
“你应该庆幸你接触过相关的资料,算是勉强知道如何应对这邪恶的折翼,不然此时你应该也成为漂浮在海面的焦尸之一了。”
冷汗从额头留下,听完雷蒙德的讲述后,安东极为后怕。但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,无神论者,安东向来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不太感冒。
但当他看见妹妹苏珊手指之间能凭空生火,巨型翅膀表面升腾起红色火焰的时候,心中的信念开始松动,以往的坚定也随即摇摇欲坠:
“雷蒙德警官,请问,这世上真的有魔法或那些神奇的事物吗?”
安东胆战心惊,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高庭王国历来严禁各种神秘主义,这个国家只认可一种真理——知识。
它的理念完全符合地球过去某个帝国“知识即力量”的信念。
总而言之,高庭王国的力量源自巨舰和重炮。与锡恩不同的是,高庭人从不将自己的力量
寄托在魔法和神秘主义至上。
雷蒙德一反常态,点点头:
“那是当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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