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奕怀太过于敏锐。

他说，我像是风，在这里，又好像随时会散去。

我叹气。

完美的退场因为意外，多了这出戏。

已经谢幕的剧本要如何演绎？

9

夜里，消失已久的系统出现。

「你死哪去了？」

见到我，冰冷的系统音竟然带着委屈，喋喋不休地抱怨：「宿主，说出来你可能不信，我在替你办理回程手续的时候，被其他系统打晕了！他们嫉妒我业绩好，扒了我的底裤，把我关进厕所里，我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！」

「停！别念叨啦！」我把食指竖在另一个手心之下，做出止停的手势。

为什么系统还要上厕所？搞不懂。

「我怀疑这是有预谋的行为，为的就是把你留在这个世界。你还记得你的弟弟吗？就是苏家收养的那个孩子。」

「记得呀，引故弟弟怎么了？」

当年，爹爹同党好友因直言劝谏，触怒天颜而获罪，为了保住家中独子，将宋引故养在我家里。

印象中，他软软糯糯的，像是刚刚烤好的百年糕，尤其是那双眼睛格外的明亮，如同水洗蓝天，澄澈见底。

只记得他喜欢叫我「姐姐」，然后用宛如琥珀的双眸望着我，嘴角带着甜甜的笑容。

「我一直没回苏家，也不知道我死后，他怎么样了？」

「他好得很！」系统愤愤不平地说：「你回不去就是因为他！」

「嗯？引故不像是这种人。」对我而言，他是人间小天使。

「他乘着我被关厕所的时候，勾结其他系统，把原本的穿越通道损毁。现在，你需要到固定的地点，才可以穿越回去。」说着说着，系统的身形渐渐变得透明，它骂骂咧咧，「可恶！谁在拉我的电闸！」

「宿主，记得呀！三天后午夜，躺回陵墓的棺材里，你就可以回到现代！」说完，系统再次消失不见。

三天后的午夜，时间紧迫，我必须要想办法离开皇宫，回到陵墓。

10

夜里，我偷偷潜入地牢，寻找徐止。

徐止面色苍白无血色，衣衫褴褛地靠在冰冷的石壁旁。他轻轻合着双眼，浓密的睫毛因为身上的痛楚而时不时颤抖。

「督主，徐大督主——」

徐止睁开眼睛，看见我的时候双眸亮起来，随即又想到自己的处境，眼神黯淡。

「娘娘，你不该来这里。陛下若是知道，会怪罪你的。」

「你身体好点没？」我从怀里掏出两个热包子塞进去。

徐止抱着包子啃起来，他腮帮子鼓鼓，含糊不清地说道：「伤势已经稳定。」

「那你帮我一个忙。」我露出狡黠的笑容，「天下没有白吃的肉包子。」

徐止苦笑，内心酸涩：「臣身在囹圄。」

「这小小牢笼能困得住武功天下第一的你吗？」之前徐止带我逃离，躲过重重追捕，若不是我身体不给力，现在我们已经在大草原吃羊腿喝奶茶了。

「娘娘想让臣怎么帮你？」

我竖起一根手指说道：「带我避开所有人的视线，回到我的陵墓里。」

徐止答应我的请求。

作为回报，我把我之前帮私房钱的地址告诉徐止，并让他在帮助过我之后，一定要离开大周国。

「娘娘不离开吗？臣残破之身，离了娘娘，去任何地方都没有意义。」徐只是太监，离开皇宫，离开权势，他一无所有。

「离开。」

只不过我去的地方，无法带上你。

11

第三天夜里，我早早入睡。

徐止用我给的铁丝撬开门锁，然后偷偷溜进我的寝宫里。

「娘娘，该出发了。」他身穿黑衣融进无边夜色里，墨黑色的长发披散，人瘦如竹。

我一袭素衣，两手空空走向他：「来了，我们出发吧。」

「娘娘什么都不带？」

我挑了挑眉笑道：「连你都不带，还有什么值得我带的？」

一瞬间，空气仿佛凝结。

徐止沉默地伫立在，他袖子里的拳头紧握，眼波流转是风云变幻。我以为我这么说，在我临走之前，能听他叫一声我的名字。

但蝴蝶落网，屋檐上的雨滴跌落，他迟迟停在原地，不曾开口。

没有勇气的人，不值得我留恋。

徐止带我来到陵墓，我们一路无话。

自这里开始得意外，从这里结束。

他好像有很多话想和我说，可我给他机会，他又不愿意开口。

罢了罢了。

周奕怀察觉到我失踪的时候，已经将近午夜，他派禁卫军搜索我的所在地。

而周韵安先他一步找到陵墓。

一段时间不见，周韵安憔悴许多，眉宇之间也多几分成熟。

他走上前来，拉住我的胳膊，想要带我离开。

「鸾儿，跟我走。」

「不行！我绝对不会离开我的棺材！」我葱白的手指死死扒着棺材边，坚决不出来。

周韵安不敢太用力，怕拽疼了我，只能弯下身子好言相劝：「活人睡棺材，不吉利。」

「升官又发财，很吉利，我喜欢。」

「皇后都不做，还在乎升官发财？」周韵安轻笑着，我不愿意做周奕怀皇后的事情，已经传进他的耳朵里。

远处传来马蹄声，陵墓地上灰尘跳跃。

周奕怀带兵，将陵墓团团围住。

「鸾儿，回来吧。」周奕怀悲痛地看向我，满满的深情无法言说。

我坐在棺材上，跷着二郎腿，愉快地唱着歌：「啊朋友再见，啊朋友再见，啊朋友再见吧～」

此时午夜悄然而至。

在棺材的正上方，突然出现深蓝色的光圈。那光圈透露着无上的神秘力量，将我整个人往里吸。我知道，我回家的时候到了。

我看见周韵安伸出手，试图将我拉回，而在他触碰我的刹那，我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。

我看见周奕怀惊慌失措，不顾属下的阻拦跑向我，他嘴巴开开合合，似乎还想和我说些什么。

我看见徐止站在黑暗之中，目送着我远去。在我与他目光交汇的刹那，他对我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。

而在那蓝光之中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我的胳膊，把我拽了进去。

咻——

光芒消失。

看着窗户外面熟悉的高楼大厦，嗅着病房里熟悉的毒水味道。

我终于回来了。

宋引故推门进来，我一脸震惊地看着他，他拿着削好的苹果放在我的手心，露出一口白牙，无辜地说道：「姐姐，现在你是我的了。」

（全文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