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中忍不住庆幸的同时,也在暗暗祈祷,一定要见好就收啊。
但两个月未见,周立民好像变了一个人。
随手压的注,都是几十万,并且看起来气定神闲的,毫无压力。
这哪还是那个过了半辈子苦日子的周立民。
活脱脱一个拿钱当纸的富二代。
还未等我缓过神,老周就又连赢了两把。
运势似乎好的过头。
陈磊有些坐不住了,趁周立民不注意,拿出手机好像发了个短信。
不一会儿,就又走来了一个荷官。
换掉了这张赌台原有的荷官。
除了客人要求,赌场自己也是有权利换的。
要遏制客人连虹的气势,来打乱节奏,是常见的手段之一。
周立民脸上没有流露出不满,只是盯着面前的筹码,指尖轻点台面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我好几次都想跟他使眼色,暗示他收手。
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他再也没看我一眼。
陈磊和阿鹏虎视眈眈,没有任何接触的机会。
新荷官是个女的,像是中葡混血,长了一张好脸蛋,看起来柔柔弱弱,动作却干脆利落,是个老手无疑。
发牌、开牌。
赌场的计策效果很好,换完后的第一把,周立民就输了。
他沉默了两分钟,打了个飞牌的手势,只走牌,不再押注,开始旁观路数的走势。
接连飞了十几把,周立民似乎决定好了,示意后,押了个狠注。
7
当厚厚的一摞筹码被推到庄位。
在场的众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。
这一把太关键了,若是赢了,周立民的筹码将再次回到巅峰。
若是又输了,则代表着他今晚的好运已经走到了尽头。
面无波澜的女荷官,机械般不紧不慢的开始发牌。
当翻开那几张昭示着命运的底牌后。
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。
闲八点,庄两点。
周立民输了,并且输的很彻底。
这一次,他的表情不再淡定了。
脸上兴奋的潮红瞬间转变为慘白。
陈磊几人虽然默不作声,但明显轻松了许多。
周立民已经将之前赢的筹码再次输了进去。
哪怕他现在起身走,陈磊也不怕了。
因为台底虽然不赚不赔,但洗码的钱已经赚到了手。
连红之后又连输。
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兆头。
所有的赌徒遇上这种情况,都会上头。
若不及时调整心态,再次时来运转,最终的结局都将是倾家荡产。
沉默了一会儿的周立民,不服输的追加了筹码,推走了所有筹码的三分之一。
一笔近百万的重注。
这一幕我非常熟悉,在澳门娱乐场,所有输急眼的赌客,都干过这样的事儿。
输多少,就翻倍压,再输,就再翻倍。
抱着这种破釜沉舟的心思来赌,最终没几个有好下场。
我终于忍不住了,狠了狠心,走上前去。
"磊哥,周立民是我发展的客人,按照公司规定,利润我也能占成,现在把我排出去,不合适吧?"
陈磊一脸阴沉的看向我,眼中跳动着怒火。
"我给了你筹码,也给了你时间,结果呢?现在把嘴闭上,晚点再跟你算账。"
避开了陈磊的目光,我将手搭在了周立民的肩上。
轻拍了两下,想暗示他离开。
这个举动惹怒了阿鹏,他立刻冲过来,把我向外拉去。
刚想反抗,却望见周立民微笑着冲我点头,示意让我安心。
夹杂着愤怒和疑惑,我离开了贵宾厅。
没了继续呆在娱乐场的心情。
我走了出去,望着黎明前的雾霭。
心烦意乱的点燃了一根烟,等待着最后的结果。
不知过了多久,直到抽完了一整盒。
周立民出来了。
看起来绝望又坦然。
像一个即将送上刑场的死囚,知道既定结果,又毫无改变的希望。
我一言不发,直到他开口。
"张帆,你是个好孩子,这儿不适合你,听叔一句劝,回家去吧。"
"听你的劝?你听我了吗?你知道我告诉你那些,冒了多大的风险吗?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过,非要赌,我真想不明白,你明明已经靠拆迁发了一大笔横财,为什么就一定要再发赌这笔横财呢,难道只有这种横空出世的快感才能满足你?"
面对我的愤怒,周立民没有还嘴。
只是默默等我说完后,冷不丁的回了一句。
"我离婚了,来这之前,我已经做好了输的准备。"
周立民从工装口袋拿出了两张叠好的纸,递给了我。
"帮叔一件事,到下午把这个交给我女儿,你别偷看。"
鬼使神差的接过后,我一头雾水的问他。
"你明知道会输,为什么还来?刚才输了多少?"
"不信命呗,我活的太失败了,前半辈子为了养家糊口,处处遭人白眼,后半辈子发了财,却还是不受人尊重,哪怕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也看不起我。"
周立民落寞的低着头,顿了一下,接着说道。
"拆迁这笔横财还给赌桌,我认了,知道为什么瞒着你来这吗,因为我不想牵连你,我只有三百万,除了台面上输的,台底输给陈磊的一千五百万,我没钱还,是你告诉我他们想坑我,我才没了心理负担的来坑他们。"
我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。
实在无法想象周立民这样的一个老实人,哪里来的勇气,敢来这种地方空手套白狼。
"老周,虽然现在是法制社会,你也不能小看陈磊他们啊,他可不是善茬。"
周立民咧着发白的嘴唇笑了笑,没有回答,如行尸走肉般,默默的向远处走去。
我紧锁着眉头,心里满是不安,他的状态太不正常了,让我很难琢磨的出他在想什么。
一夜未睡的疲惫令我大脑有些混乱,我抱着疑惑坐车回到了出租屋。
沉沉睡去,直到下午被一阵阵紧促的电话铃声吵醒。
是阿鹏打来的。
“张帆,你现在快想办法联系周立民,那孙子竟然敢设局骗我们……”
愤怒的喊叫声、透过电话听筒震的我耳朵疼。
这笔生意本就与我无关,我不耐烦的刚想拒绝。
可电话那头传来了陈磊的声音。
“我是陈磊,你现在立刻就出门去找周立民,必须带他来见我,除非他死了,否则你也要跟着完蛋。”
我只能咬牙答应,毕竟我欠陈磊的债务还没还清,公司还有合同在。
心烦意乱的拨了周立民的电话,却发现,他的电话关机了。
想起他昨晚临走前,托我给他女人的两张纸。
我立刻起身,犹豫了一下,打开了。
一张意外保险单,受益人是他女儿。
一张是他写给女儿的绝笔信。
……
妈阁是一座城,也是一个局。
上帝的赌局。
人生是一座庙。
庙里唯一的佛。
是我们自己的心。
进错了庙,拜错了佛。
终不得解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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