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节工厂调休，回来后我却发现，同寝工友像变了个人。

　　夜夜笙歌不说，每天约会的厂妹还不重复。

　　他一个打工仔，一没钱，二没权。

　　我想不通那些女人怎么疯了似得倒贴。

　　登录论坛吐槽，当晚收到一则回复。

　　「心头血入蛊，桃花阴枝繁，此蛊阴毒异常，可奴生人为傀！小心，快跑！」

　　1.

　　自从放假回来，陈骁就像变了个人。

　　虽然依旧是那副屌丝样，但每天总有不同的厂妹找他约会。

　　起初陈骁手里还有些闲钱，能带着对方在外过夜。

　　今晚却是出人意料，毫不避嫌地将人带回宿舍。

　　当真是不把我和黄裕当作外人。

　　听着他们所发出的异响，我的内心难免躁动，浑身都在略微发烫。

　　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级，哪受得住这种折磨？

　　回想起那个厂妹俏丽的模样，我不禁一阵痛心疾首。

　　这么好的姑娘，怎么就给陈骁糟蹋了呢？

　　“大爷的，陈骁真是畜生不如！”

　　对面床铺，黄裕一把掀开被子，似乎同样燥热难耐，咬牙切齿地爆了句粗口。

　　察觉到我在看他，便咧出一个坏笑，“老李，他吃肉，咱们喝点汤不过分吧？”

　　不等我说些什么，黄裕已经蹑手蹑脚地下了床，静步走到陈骁床边，竟是打算偷窥。

　　我一愣，皱眉道：“黄哥，你这未免有些猥琐了吧？”

　　黄裕摆摆手，笑的很是兴奋。

　　可还没等他瞅上两眼，便忽然发出一声惨叫。

　　我一愣，就见黄裕一个屁墩摔在地上。他被陈骁踹了。

　　陈骁从被窝里探出半身，阴沉着脸没有说话。

　　“捏妈的，疼死老子了。”

　　黄裕愤怒不已，骂道：“狗东西，喜欢这么玩是吧？”

　　“咱们走着瞧，明天我就找几个兄弟搞死你！”

　　撂下狠话，黄裕从地上爬起，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的床铺。

　　陈骁始终沉默，一言不发地缩回被窝。

　　我有些头大，懒得再生事端。

　　戴上耳机，听着助眠的轻音乐，便算是耳不闻心不烦。

　　困意酝酿，我迷糊地翻了个身。

　　恍然间，余光瞥见些许异样。

　　下一瞬，朦胧的睡意骤然消散。

　　森然寒意直窜脊梁，掀得头皮阵阵发麻。

　　黑暗中，陈骁的被窝里探出两个脑袋。

　　他们瞪着死鱼般的眼睛，死死地盯着黄裕。

　　弯曲的脖颈跟断了似得，呈现一个诡异的弧度，根本不像活人！

　　2.

　　不像活人，那是什么？

　　我越想越心慌，屏住呼吸偷偷观察。

　　待眨眨眼，再定睛看去的时候，才发现那两颗脑袋已经缩回去了。

　　无比紧张的情绪，令我的感官变得敏锐。

　　我能听见自己压抑的微弱呼吸，又闻到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异样的气味。

　　初闻时偏甜，再细嗅发腥。

　　越往后，越让人觉得恶心。

　　这味道是从哪来的？

　　搜寻的目光，最终落向陈骁床铺。

　　先前所见的画面浮现脑海。

　　那怨念深重的眼神，难道是想暗算黄裕？

　　小冲突而已，应该不至于吧……

　　当我犹豫着是否要提醒黄裕的时候，对面已经传来轻微的鼾声。

　　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。

　　这家伙睡得那么香，我糟心个什么劲？

　　一阵无语，我扯了扯被子，掩住口鼻隔绝异味，然后就闭眼准备休息。

　　昏沉的睡梦中，不知过去多久。

　　窸窣的轻微动静将我吵醒。

　　我皱起眉，眼睛还没睁开，耳边又听见窃声低语。

　　“心头血、心头肉，这可都是好东西。”

　　“我不喜欢，口感干柴，味道酸臭……”

　　待我挣扎着睁开双眼，便看见诡异而惊悚的一幕！

　　惊惧将睡意驱散，整个人猛然醒神。

　　两道模糊的人影，正趴在黄裕身上。

　　它们伸手探入他的体内，一下又一下地往外面掏着什么东西。

　　那根长条状的……是肠子么？

　　3.

　　“啊！！！”

　　恐惧到极点的惊叫，打破清晨的静谧。

　　夜幕不知何时褪去。

　　晨曦透过窗，却未能让我感到安心。

　　脑海中，依旧充斥着黄裕被分食的惨状。

　　“死人了……死人了！”

　　慌神的我哆嗦地拿起手机，下意识地想要报警。

　　拨号键还未按下，就听见一阵含糊不清的熟悉嗓音。

　　“大清早的嚷嚷啥啊？吓死个人！”

　　我朝声源方向看去，黄裕正一边刷牙，一边走进屋内。

　　见他若无其事的模样，我的脑袋发蒙，脱口而出道：“你……你不是死了吗？！”

　　黄裕当即皱眉，“咒谁呢？！你才死了呢。”

　　他一口吐掉牙膏的泡沫，没好气道：“老李，睡迷糊了？”

　　没理会他的回怼，我暗中保持观察。

　　无论精神还是气色，黄裕都很正常。

　　难不成，只是噩梦而已？

　　可是未免太逼真了……

　　想逃却动弹不得，四肢虚弱得像被抽空，就连惊叫的力气都无法提起。

　　眼睁睁地看着，黄裕被两个黑影分食。

　　只能暗中祈祷，自己千万别引起它们注意……

　　想到这，我连忙看向陈骁床铺。

　　空空荡荡，不见他的身影。

　　“陈骁呢？”

　　黄裕面露茫然，反问道：“他不是休假还没回来么？”

　　我一懵，追问道：“回来了啊，这两天他还带女伴出入寝室。”

　　“你们昨晚吵架，你还打算找人修理他呢。”

　　黄裕皱着眉，看我的眼神就跟看神经病似得。

　　“真睡迷糊了吧？清醒点，该上工了。”

　　说完，他就回到阳台，接水淑过口后，又拿毛巾搓了把脸。

　　换好衣服，黄裕便离开了。

　　昏沉的我也去刷牙，洗过脸后才清爽一些，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。

　　当路过陈骁床铺的时候，一股异味飘入鼻腔。

　　我瞳孔微缩，回忆侵袭而来。

　　这不正是昨夜闻到的异味么？！

　　4.

　　胃里翻江倒海，令我一阵干呕。

　　忍住好奇，不去搜寻异味的来源。

　　我一把关上房门，逃似得离开寝室。

　　来到厂房，工友许多。

　　旺盛的人气令我心神稍定。

　　经过半天忙碌，我才从惊疑不定的情绪中缓了过来。

　　即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，可至少我和黄裕全都安然无恙。

　　午后的休息时间，我用手机登录论坛，开帖吐槽起来。

　　大致描述一遍经过，最终自嘲道：「大概是最近累晕了，尽做些稀奇古怪的梦。」

　　继续工作，直到傍晚才重回宿舍。

　　刚在桌前坐下，我掏出手机，打开论坛软件，便看见信息页面有许多消息提示。

　　点开一看，就被一个网名“巴代雄”的评论吸引注意。

　　「心头血入蛊，桃花阴枝繁，小心，快跑！」

　　看见这则消息，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
　　如果没记错的话，那两个黑影确实说过“心头血”、“心头肉”等词汇。

　　这个“巴代雄”是怎么知道的？！

　　在这条评论下方，已有许多网友跟帖。

　　「相信科学，当今社会哪有什么牛鬼蛇神？全部都是封建迷信！」

　　「楼主别信，这人肯定是江湖骗子，你搭理他就会要求收钱做法驱邪。」

　　「说的那么玄乎，要是真有那种蛊，麻烦给我整一个。」

　　「+1，传统手艺早玩腻了……」

　　话题逐渐跑偏。

　　在接下来的评论当中，我甚至看见推广业务的信息。

　　「同城匹配，****，萝莉御姐任君挑选。」

　　“什么乱七八糟的啊……”

　　我倍感无语，点开“巴代雄”的主页，便发现这是个刚注册不久的新号。

　　面对诸多质疑，他并没有回复。

　　“难道真是博人眼球的江湖骗子？算了。”

　　本就只是随意吐槽而已，我没想能有什么收获。

　　这些不靠谱的网友，哪能替人解惑？

　　正当我准备退出论坛的时候，手机忽然传来震动。

　　一则弹窗跳了出来。

　　「“巴代雄”添加您为好友。」

　　稍作犹豫，我同意了好友申请。

　　点开对话框，输入一行。

　　「请问有事么？」

　　很快就收到回复：「楼主，你所说的异味，是不是初闻微甜，细嗅发腥？」

　　我不禁有些愣神。

　　那篇吐槽帖中，我只是大致描述整个过程，并没详写太多细节。

　　那么，这个巴代雄怎会如此清楚？

　　这时候，他又发来一则信息，「如果方便的话，能否详细地跟我说上一遍？」

　　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，我原原本本地说了起来。

　　从陈骁的异常，到诡谲的噩梦。

　　但凡能回想的，全部告知对方。

　　一连发出数条长信息，又经过片刻等待。

　　我终于收到巴代雄的回复。

　　内容令人不寒而栗。

　　「楼主，那不是梦。」

　　「你的工友可能已经不是人了。」

　　「他被掏空内脏，只剩一具空壳……」

　　5.

　　空壳？！

　　我盯着这两个字，心底滋长出难以言喻的寒意。

　　就像阴冷潮湿的苔藓一般，攀附于心壁之上，挥之不去。

　　「楼主，这种事情确实让人难以接受。」

　　「不过，你可以尝试着准备一把红剪子。」

　　「放在床头也好，藏在床底也罢。」

　　「空壳皮鬼最怕尖锐之物，你可以借此防身，也能试着验它真身。」

　　红剪刀？

　　这东西倒是常见，寝室里恰好就有。

　　我拉开抽屉一阵翻找，找到后才微松口气。

　　紧接着，又在聊天框内询问。

　　「请问，您最初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？」

　　「心头血入蛊？桃花阴枝繁？」

　　许久没有回复，我皱眉自语，“下线了么？”

　　无奈，我只好先将剪刀收好。

　　由于调休，每个人的假期都不一样。

　　往日还算热闹的宿舍楼，这几日都稍显空荡。

　　除我以外，这间寝室还有三人。

　　陈骁、黄裕，目前是人是鬼都不知道。

　　至于另外一人，名叫林晋贤。

　　前两天刚回家，应该没那么快回来。

　　窗外天色渐暗。

　　我环顾空荡的房间，略感心慌。

　　“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？”

　　一咬牙，当即准备外出过夜。

　　即便开房得花钱，可总比待在寝室好。

　　昨晚那种恐惧，我这辈子都不想体验第二遍。

　　这般想着，我穿上外套就准备出门。

　　忽然间，房门被人推开。

　　我心头一紧，当即抄起剪刀。

　　入手微凉，却让人安心许多。

　　门外，黄裕正在看我。

　　他一挑眉，问道：“打算出门么？”

　　我僵在原地，没敢应声。

　　黄裕的眼瞳一转，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剪刀之上。

　　“嚯，拿把剪刀是准备干嘛？”

　　我定下心神，随口敷衍道：“剪线头。”

　　这般说着，脚下不露痕迹地朝其走近两步。

　　黄裕没什么反应，反而朝我迎了过来，伸手问道：“线头？衣服还是裤子？需要帮忙不？”

　　我潜心观察着他的神色。

　　按照巴代雄的说法，空壳皮鬼最怕尖锐之物。

　　可是，我却未能从黄裕脸上找到半点异样。

　　一丝一毫都没有。

　　见我盯着他看，才有些古怪道：“你一直看我干嘛？嫉妒你爹长相俊朗，打算行凶啊？”

　　说着，黄裕把脸凑了过来，咧嘴一笑，揶揄道：“瞧你这怂样儿，借你十个胆子也不敢。”

　　“吃过晚饭没？一会儿去食堂么？麻烦帮我带一份呗。”

　　黄裕一如寻常，大剌剌地开着玩笑。

　　灯光下，剪刀反射寒芒。

　　我不免怀疑，巴代雄的说法究竟是真是假？

　　6.

　　黄裕一屁股在床铺上坐下，摸着肚皮嚷嚷道：“好饿啊，你还杵着干啥呢？”

　　“帮兄弟带份盒饭，晚点带你上分啊。”

　　我扯了扯嘴角，挤出一个微笑，故作寻常，“你那臭技术，快拉倒吧。”

　　重新把剪刀放回桌上，我无奈道：“别嚎了，帮你带一份就是了。”

　　说完，我便推门而出。

　　走廊稍显空荡。

　　我长舒口气，低喃自语道：“啧，疑神疑鬼。”

　　“按照这么下去，就算什么事都没发生，我也得把自己吓死。”

　　郁闷之余，越想越气。

　　我掏出手机，打开论坛，进而点开聊天框，开始宣泄自己的不满。

　　「你还真是江湖骗子啊？」

　　「装神弄鬼，有意思么？！」

　　……

　　发泄完后，我才觉得舒坦许多。

　　在食堂打包了两份盒饭，然后便返回寝室。

　　递给黄裕一份，我手捧盒饭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。

　　“诶，陈骁明天回来，让咱俩帮忙搬个行李。”

　　听着黄裕的话，我下意识道：“他不就那点东西么？”

　　“本来我也懒得去，可是他说泡到一个厂妹，俩人行李难免会多，所以才需要咱俩帮忙。”

　　黄裕连连咂舌，羡慕嫉妒道：“啧啧啧……这小子走狗运了，明明长得不咋地，还能找到女朋友？”

　　“听说，他三天两头就换一个，真有那么好找啊？”

　　说到这，黄裕也有自己的私心，“到时候见一面，看她能不能给咱俩介绍个姐妹闺蜜之类的。”

　　“明明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，却单身这么久，唉……”

　　“俗话说，只有累死的牛，没有耕坏的田。”

　　“咱俩难兄难弟，空有一身力气，没地儿使啊！”

　　听黄裕长吁短叹，我不禁抬头看去。

　　刚想开口取笑，神色却是一僵。

　　黄裕确实是在吃饭，可却没有咀嚼的动作。

　　嘴巴一开一合，生吞硬咽就将食物塞了下去。

　　莫名间，我又回想起巴代雄说过的话。

　　情欲心蛊、空壳皮鬼……

　　眼下的情景，似乎又在印证他的说法。

　　我摇摇头，想将杂念摒弃。

　　可是，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桌台。

　　红剪刀，不见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