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娘不再回答,我不明白,阿娘一直是阿爹的妻,为何来到长安,阿娘却不再是阿爹的妻了?
阿娘不回答,我便去问阿爹。
「阿爹,阿娘若不是你的妻,那是什么?」
阿爹嘴唇嚅动,语气悲凉,吐露出一个字,「妾」。
我看着月光下阿爹眼角盈盈点点的泪光,我从没见过阿爹如此悲伤的时候,明明今日出门之时他们彼此笑得那么开心。
七岁的我,第一次知道命运的荒诞,第一次体会到身不由己的痛苦。
我不能带阿娘回草原,我不能阻止阿爹娶正妻。
原来我草原阿月,竟是如此没用。
我不知,阿娘为了我能上族谱,成为嫡女有个好未来,选择接受命运;
我不知,阿爹为了阻止阿奶,已苦苦抵抗两年,如今再也承受不住,选择妥协命运;
我不知,在我回来之前,阿奶已经在堂屋守着,情意绵绵的有情人下一刻就被无情拆散。
「一个留有匈奴血脉的女人,一个奴隶身份的女人,她有何资格成为北固侯的正妻?」
「凭她在草原陪我八年,凭她为我生了一个女儿,她就配!」
「可你还有家族,还有圣意!你娶这个女人为正妻,就是给家族蒙羞,就是让家族抬不起头,就是在违逆圣意。圣上绝不可能会同意一个匈奴女人成为北固侯的女主人!如今我能留将这对母女留在府邸已是最大的让步,你若是不肯娶正妻,我便带着族人日日夜夜跪在祖宗前。」
阿爹是个好阿爹,是个好夫君,但也是个好儿子。
大汉重孝,阿爹承受不住如此威胁,他有文人风骨,耐得住寂寞,但耐不住天下人的指责。
敲锣打鼓响十里,十里红妆迎新妇。
阿爹娶了官家女,阿娘成了侯府妾,沈无忧上了沈家族谱,成了北固侯唯一嫡女。
第六节:宿命
沈家妇,端庄秀美,贤良淑德,内能打理家室,外能为夫谋得前程。
人人夸赞沈家妇,但我却知她不是这样的。
她亲热的唤着我乖女儿,但当我碰到她的一块衣袖都要立马换掉;
她嘴里喊着妹妹长,妹妹短,却在阿爹看不见的地方对阿娘极尽侮辱。
阿爹曾说一生一世一心人,他没有做到;
阿爹曾说娶了新妇仍会只对阿娘深情,他也没有做到。
沈家妇好手段,她是有心人,而阿娘这个无心人,则是一败涂地。
阿爹开始让我喊她阿娘,我紧紧抿紧嘴唇以示拒绝。
我已经不能喊我的真正的阿娘为「阿娘」了,如今却要我对着一个不是我阿娘的人喊「阿娘」。
阿爹他变了。
三年,阿爹在朝堂谋得一职位,每日忙着国家大事,已然忘记侯府深院还有一个等着他的阿娘。
三年,阿娘被关在后院之中,每天望着长安的天,想着草原漫山遍野的格桑花,日复一日一点点割掉对阿爹的深情。
直到这一日,沈家妇怀孕了。
阿爹眉色掩饰不住的开心,虽然望向阿娘时在努力压制。
阿爹他以后不再是阿月一个人的阿爹了。
我牵着阿娘的手默默从堂屋退下,阿爹踌躇了两步,却依旧没有跟出来。
阿娘今夜没有哭,但我却觉得比当年她哭还要难受。
就这样吧,我与阿娘在这冰冷的长安城一起取暖吧。
可是,阿娘不欲与人争,并不代表她人能放过阿娘。
沈家妇污蔑阿娘嫉妒,亲手将她推入湖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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