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低头一看,沾满泥巴的破布鞋,正踩在一只鲜艳的绣花鞋上。
我顺着鞋子往上看。
裤管是红的,上衣也是鲜艳的红。
再往上,我惊出一身冷汗。
那是一张平平的白色的脸。
黑忽忽的眼洞,鲜红的嘴……
她笑得狰狞的一张脸,离我越来越近。
仿佛下一秒就要贴到我的脸上……
一阵眩目,我晕倒过去。
再醒来时,已经躺在床上了。
出了一声汗,又口干舌燥,我舔了舔干渴的唇瓣。
“醒了?快喝口热水,去去惊。”
李叔把我扶起来,递来水杯。
一口猛灌下去,丝丝甜味沁人心脾。
水里面居然撒了白糖。
从小我奶连一颗盐都舍不得给我多吃,更别提糖了。
而扎彩匠李叔,每次外出进货捎回好东西,总是偷偷往我兜里塞。
想到这里,我眼眶湿润起来。
“云妞,我听村里人说,你姐昨夜里突然死了?是来买纸人的吧?”
我鼻头一酸,豆大的泪珠,断线一样往下掉。
“莫哭!莫哭!纸人我给你备好了,待会儿让伙计用板车帮你运回去。”
说着,粗糙的大手,轻轻抚在我瘦弱的背脊上,眼里全是宽慰和疼惜。
“谢谢李叔!”
他见我从兜里往外掏钱,制止说:
“不值几个钱,你打小就讨人喜欢,叔无儿无女,一直把你当自己孩子看待,可别跟我见怪。”
我听完更是感动不已,跪在地上,给李叔磕头作别。
回去的路上,摸到破烂的衣兜里,不知何时又被塞了几颗大白兔奶糖。
心底一阵暖流,但想到临走时,李叔的那句叮嘱,后脊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他一脸郑重地说:
“云妞,你姐死的蹊跷,恐怕要成厉鬼,今晚千万要保护好自己!”
03
回到家,我奶和我爸已经吃过晚饭。
“赶紧去把锅碗洗了,做事儿磨磨蹭蹭的!”
我爸用烟枪敲了一下我的头,就和我奶帮着道士布阵去了。
我肚子饿的咕咕直叫。
走进厨房,锅里果然一片菜叶子也没给我留。
麻利地收拾好,回到偏屋,灵堂已经摆好了。
一边各站两个黑衣纸人,还剩一个红衣纸人站在最中央。
老道点燃黄色的符纸,口中念念有词:
“纸人听我令,速速显神通。”
“生魂一线签,捉魂在指间。”
随后,噗地一声。
老道将口中的烈酒,喷到红衣纸人身上。
纸人瞬间冒起了白烟。
“阵法我已经布好了。云妞你留下来守夜,到了子时,务必要把黑狗血点到红衣纸人的眼睛上。”
回魂夜都避之不及,老道却让我独自守夜,我一脸惊恐。
推脱的话还没说出口,我爸就一脚踢到我腿肚子上。
“让你守就好好守!废什么话!难不成让你奶还是我来守?”
骂完,又补了一脚。
“真是个不顶事儿的赔钱货!晦气玩意儿!”
老道劝和几句,又交代我。
“切记!不管晚上听到什么动静,都不要开门,也不要回应。”
“直到听到鸡叫,才能开门。”
04
天还没黑,我奶就躲到隔壁婶婶家去了。
我爸也躲进隐蔽的地方。
我一个人守在灵堂前,和五个栩栩如生的纸人作伴。
又困又饿又怕,终于挨到晚上12点。
我战战兢兢地,用手蘸取黑狗血,按照老道的吩咐,点在红衣纸人的白色眼眶里。
刚点完第一只眼睛,背后就吹过一阵凉风。
一排蜡烛摇曳几下,就灭了。
我浑身汗毛倒立起来。
赶紧摸索着点燃烛光。
不敢耽误,又蘸起黑狗血,颤抖着,点完第二只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