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从四面吹过来，房间里腐臭的味道久久不散。
他的声音很清晰。
“身为刑警，我知道这中间还有诸多不合理，我提出的只是一种可能性，你可以参考，当然，我希望你一直保持这样的警觉性。”
我站在杂物房的窗户那里，看着他沿着小路往远处走，头发和衣服都凌乱得很。
他在野外窝了一晚。
这是一个值得我发自内心信任并且尊敬的人。
“赵警官，我爸这个人没有赚大钱的机会和运气，那笔五十万的境外汇款，是不是可以追查一下来源。”
我想起姓林的男人说过的话，又补充说：“有没有一种可能，我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，以前也有过像我这样的受害者，嗯，尤其是和我一样的女性？”
“这种可能性，我会去排查的，”赵凯说，“希望你早日康复。”
他的言下之意我懂了。
如果我没有失忆，我爸和我弟曾做过什么就不需要猜测了。
接下来的时间风平浪静，我按照要求补办了所有的证件，包括身份证，还补办了电话卡，又重新买了个性价比高的手机。
登上“叮叮”的那一刻，滴滴滴的提示音几乎没有停下来过。
寝室群里在互报平安，也在互相倾诉思念。
同学群里在互相调侃找工作路上的各种奇葩经历。
～昭昭，我去深圳啦，大厂的offer拿下了～
这是大学曾向我表白过的男校友。
～昭昭，我想你了～
这是同寝的莎莎。
我的手指往下滑动，突然间心头一震，赶紧停了下来。
“肥宅气泡水”居然给我发了一条语音，时间正是煤气将要爆炸之前。
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立刻打开了语音。
～嘟嘟嘟嘟……呜呜呜呜呜……
一阵语调愉悦轻松的口哨音，再加上摩托车的轰鸣声，甚至带着点小惬意。
然后就是突兀的几声……bang……bang……
这是李靖小时候最喜欢的模拟声音的游戏，他最后模拟的正是爆炸发生时的声音。
“肥宅气泡水”正是我弟李靖的网名。
不知道他在哪个地方录的，背景声音嘈杂得很。
是巧合吗？
我在热闹的移动大厅里打了个冷颤，后背一阵冰凉。
我总觉得我看到过像响尾蛇一样吐着红信子的李靖。
有了手机后，我感觉我的血条恢复了一格。
等我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之后，我觉得我的血条复活了一半。
“李小姐，如果你的身体没有大碍，请务必安排时间，我需要和你面谈。”
“我是你父亲李建设的律师秦伯言。”
这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不疾不徐温文尔雅，话语间的强势却毫不掩饰，“我今天下午一点到三点都有时间。”
我爸这么抠搜的人，居然会有律师。
我疑惑极了。
“秦律师，如果您不介意谈话的地点，我现在就可以。”
我正在医院病房等待出院结算，因为我欠着医院一大笔钱，护士和医生看我的目光都不一样了。
我站在护理台的时候，隐隐约约听到在处置室里的有人在说话。
“哎，那能怎么办呢？人家也确实可怜，遇到这么个狼子野心的爸……”
“那我们不可怜吗？科主任、医生他们收入高不在乎，我们一个月才几个钱，就得给她先垫着……”
“这不是院里走流程么，等她还清就好了。”
但邓主任还是笑呵呵的，他一个字都没提费用的事：“李昭同学，否极泰来，要相信自己一定会越来越好的。”
来自陌生人的善意让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。
这位秦伯言秦律师一进病房，这间混着屎尿屁各种人气的病房顿时有了蓬荜生辉的感觉。
他让整个房间都为之一亮。
我觉得我爸是不可能有钱请得起这种一看就很贵的律师的。
熨帖的衬衫上那两颗袖扣据说就要五位数，某大牌的定制款。不是我等屁民能消费的。
“秦律师，我爸……他，嗯，他是……什么时候委托您的？”
我有点莫名的紧张。
“第一次接触是在五年前。”
这位秦律师生得剑眉星目，举止文雅温和，却有种高不可攀的感觉。
“我虚长你近十岁，就托大喊你一声小昭吧。”
谁知道居然挺和善的。
这个人，完完全全击中了我的审美，我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心猿意马。
“不不，您叫我小昭就可以，”我脱口而出，“不用叫我小昭爸。”
心猿意马的结果就是我举止失当口不择言。
他微微一哂：“小昭是有点紧张，想要缓和下气氛是吗？”
他浅笑着点点头：“我get到你谐音梗的这个笑点了。”
他不笑的时候清冷疏离，笑起来却又如朗月入怀。
同样站在病房里，他像芝兰玉树，我突然就觉得自己满身粗鄙不堪入目。
刚才那点萌动的心猿意马瞬间就被压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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