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的日子确实是最快乐的。他说了抱歉后抬眼的那一下,我是真真正正地心动了的,往前在日本和井村哥玩闹都没有过这种感觉。
其实我并没有因为我俩的身份而怎么担忧过,反倒是他,隔着我的兄长正田次郎,同我有些疏离。
我的兄长死于1940年的上海,是被许教授和江少帅解决的。在场的似乎还有《上海日报》的陈记者,当日的场面我记忆却是深刻。
最没想到的是,兄长竟会用幸子姐姐的身体挡向他射来的子弹。幸子姐姐本就是中国人,好像曾经还是江少帅的妾。
那个场面我确实是惊住了,剩下的我就只知道是一片混战了。后来兄长的手下得了兄长去世的消息,立马带我坐上下一班的轮船回了日本。
自此,就是现在了。
打打杀杀的那些事我都还历历在目。
我老是会想起记忆中的那个有着理想的许教授,他不似江少帅一般意气风发,却最是温润了,
我怕就最是喜欢他这一点吧。
在学校的时候我就那样跟着他,他老是说他有事有事有事,一次,两次,三次……后来我便理解了,他是顺华会的人,他是与我兄长对抗的人。
他发表的《海棠旧梦》《乱世浮生》那些书,后来我才读懂的,全是为了自己的家国。
他是有着远大理想的人,而我却是拦住他实现理想的人的妹妹。不,其实最主要就是,我是日本人,而偏偏侵略他们的就是日本人。
回到日本后,我没有再见过许教授,也不知后来的他有没有万事顺意。
还有……
也不知道许温羡老师过得如何。
许老师是我从前在中国教我钢琴的老师,如果她知道现在的我是一位钢琴家会不会很欣慰?
许老师笑起来很好看,眼睛弯得像月牙,但在后来我就不常看到她笑了。
特别是当初在牢里的时候,许教授唯一一次主动来求我帮忙,就是在那时。
当时真的就只有我能进大牢去看许老师了,我也没想到她会是那个样子,骨瘦如柴的,
似乎受了许多幸子姐姐的折磨。我那时确实不懂,为何会这么对许老师?后来我才知道,幸子姐姐的腿伤,就是许老师打的。
我回到日本后有想过去看许老师,不知道她有没有和江少帅在一起。
在大牢里时,我会偷偷地去看她几次,有时候会看到她自言自语说着什么,有时候会躺在草席上睡觉,但更多的,是看见她就那样静静地抬头望着那小小的牢窗,似乎是那唯一的光亮能救赎她了。
在那时我总会在暗处偷偷地流泪,许老师念得最多的,怕还是江少帅了。
恍惚记起她教我弹琴时,弹到关于爱情的曲子,她便提起过她曾经的丈夫,似乎就是那江少帅,我有过耳闻。
我也有写过很多信去许老师的旧址,可没有过一封来信。
1960年的时候,我已快四十,被请到上海演出。曾经的地方如今确实变了,许老师的旧址还在,可人我似乎再也找不到了。
江州大学也完完全全变了样,恍惚曾经的一切都是一场奇幻的旅行。我生在日本,可我也痛恨当初日本的罪行。
看着这些车啊、人啊从我身边过去,再想想许教授,我怕只能叹一句:
韶华不为少年留。恨悠悠。几时休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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