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送他横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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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如今已然是冬月,还有月余便到年关。这位刚刚平定了安西之乱的伯爷,在这霜寒露重之时,随河西都护一道,进京面圣。

  能被选去为这等贵人接风,姬醉也是真心为朋友高兴。

  在姬醉告知的第二天,傅濯就正式接到命令,对此事自然得慎之又慎。到了当天,不到五更他就起来,作万全的准备。

  整理完军服后,刚推开门,就看见县主站在眼前。

  晋长盈一身白绢的襦裙寝衣,乌发微乱,睡眼惺忪,正捂着嘴打呵欠。

  “昨天睡得早,忘记给你了,喏。”她把刀伸到傅濯面前。

  傅濯接过,赭红的刀鞘,上面用金丝缂的云纹,刀镡处镶嵌着一颗巨大的黄玉。抽开一看,刀刃沉厚,寒光泠泠。

  是一把横刀。

  “这...这未免也太贵重了。”他说着,就要还回去。

  晋长盈一推,把刀推进他怀里。“你就拿着吧,你今儿不是要出去见贵客么,女人出门都还知道梳洗打扮一番,男人不得要点东西装点门面?”

  傅濯不知道如何接话,只是愣愣的看着手里的刀。

  “你去忙吧,我先回房,困死我了。”

  她说完也不等他回应,边走边打着呵欠。

  傅濯驻足凝望她的背影,直到等县主进了房,他才将刀扣挂在蹀躞带腰侧处,骑马离去。

  此时天还未亮,接驾的众人早已守在城门处。傅濯同上司会了面,立马守在安排好的位置。在场人数虽多,却静默无声。

  一时间只看得见雾霭中朦胧的灯笼。

  直到寅时过了,趟过西北风沙的一行人马,在清晨槐雾未散尽时,踏进了都门。

  鼓乐齐鸣,南衙诸卫选出的仪仗,身着金甲,手执铜杖,指挥着胯下雪白的攸马,踏着节拍,为河西都护及这位伯爷接风。

  声势浩大,隆重至极。

  “大丈夫当如是啊。”傅濯听见身旁的上司悠悠感慨。

  他们与随行的文武官员一道站在仪仗队后面,遥遥观望。见主将与贵人们寒暄后,乘马向他们队列走来。

  队列迅速分成两阵,执旗立马,排列齐整,两阵之间留给贵人行驶。

  当贵人们经过时,前排的傅濯便与同僚们齐齐叉手行礼,深深一揖。

  马蹄哒哒地走过,他正抬头目送贵人车驾离去,突然,车驾旁骑着高头大马的中年人侧首,两人对视。

  那中年人眼神一变,忽的调转马头,行至他面前。

  “这位是?”中年男人问。

  傅濯微微一滞,一旁的上司却低声急斥,“伯爷问你话!”

  傅濯一惊,忙道:“君侯贵安!在下乃金吾卫亲勋旅帅,昭武校尉傅濯。”

  锦帽宽裘的男人驾着胯下的汗血马,上上下下打量了他数回,才徐徐开口。

  “傅姓?可是越王府的子辈?”

  “下官为王爷养子,不过忝列门墙而已。”他回得恭谨。

  伯云闻言,低低地笑了几声,连带着尚黑的短须也轻轻抖动。傅濯心中正疑,却见伯爷抬起两指,在他腰侧的刀柄上敲了几下。

  “佩刀甚美。”

  傅濯低头,正是晋长盈送给他的红木缂金丝的横刀。

  “内子所赠,君侯谬赞了。”他抚摸刀镡上明黄的珠子,难得弯了弯嘴角。

  “当真好福气。”

  伯云深深地看他,语气却淡淡。

  “既是越王爷的义子,那某不日当去令尊府上拜会。”说完,拨马离开。

  “恭送伯爷!”

  南衙诸卫的武官朝背影齐声道,抬头间看上傅濯的眼神却悄然起了变化,尤其是与他品级相近的武官同僚。

  都说坏事传千里,但好事却也传得迅速。

  傅濯为贵人接风受伯云爷青眼的消息,便如插上翅膀一般,在点卯后短短一个时辰内,飞遍了南衙诸卫中半数的卫府。

  当然,也包括他本人当差的金吾卫。

  姬醉正端着吃食,知道后乐得合不拢嘴,握着筷子的手当即一挥,“兄弟们,今儿中午万隆酒家见!我请!”

  卫府的年轻武官们自然是起哄叫好。

  人群中传来一声嗤笑。

  “这么大手笔怎么不去帝都最好的聚星楼,去什么酒家啊。”

  众人安静下来,姬醉循声看去,只见一男子坐在案牍前,背对着众人。

  “那是,毕竟我穷酸嘛。”见是薛绪,姬醉一下子改了口,“不像有些人,钱倒是不差,想请兄弟们吃饭,他得有这个机会啊。我是穷酸,某些人可是真酸喽。”

  几个武官捂着嘴偷笑,姬醉言语上占了便宜,心情大好,端着碗正要继续吃,却见一方砚台飞过来。

  啪的一声,汤汁泼了半身,碗被打得稀碎。

  “姬醉!你一个八品的宣节校尉,也配跟本官说话!”薛绪指着他怒道。

  姬醉看了眼弄脏的衣襟,当即扔了筷子,朝他冲过去。

  薛绪等的就是这一下,动手迎上去,两人顿时缠斗在一处。

  “别打了!别打了!”

  众人忙上去阻拦,却险些被两人打伤,场面混乱不已。

  傅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,也一下认出斗殴的一人是姬醉,上去便将好友拦下。

  姬醉被攀扯住的身形微微一滞,薛绪却趁着间隙,迅速带上铁莲花,朝他胸口打去。

  被铁莲花包裹的手指,一拳下去虽不致死,却也会让其骨裂,躺上三月有余。

  千钧一发之际,傅濯抽刀在手,刀背贴着薛绪的脖子,生生让对方止住了攻势。

  一时间,卫府内鸦雀无声。

  薛绪的额头沁出一丝冷汗,缓缓收回拳头,却见对方所用的是刀背而非刀刃,也不害怕了,挥手撇开。

  傅濯收刀回鞘,扶起姬醉,朝薛绪回望。

  “傅濯,你在卫府里逞什么威风!”

  薛绪本是一肚子火,忽见对方腰间红木缂金的横刀,眼神便玩味起来。

  “你别以为娶了晋将军的女儿,以后就平步青云了。那县主可不是你消受得起的,小心乐极生悲,被她克......哎你你你咳!”

  傅濯抓住他的头撞向桌子,硬是让他把话吞回了肚子里。

  桌上堆积的公文簌簌落下,他全然不顾,右手掐着薛绪的脖子,对方皮下的血脉在他手掌中极快地跳动。

  “骂我可以,别侮辱她!”他冷冷地俯视着,语气森寒。

  “好好......好说!好说!”

  对方松了口,傅濯才拿开手,薛绪顿时倒在地上,摸着自己脖子,一阵后怕。

  卫府的官兵们也是万万没想到,一向不动声色的傅濯下手竟如此狠。见傅濯出了门,众人也便小声讨论着,四下散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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